“法门寺：地宫一开便是半个盛唐(图)”

本篇文章6344字，读完约16分钟

资料来源:新民晚报

黄薇

法门寺因为供奉着现存国内唯一的释迦佛指舍利，在佛教界享有崇高的地位。 1981年8月24日上午10点，突然一声巨响，法门寺的真身宝塔经过400多年后，支撑不住，西半部轰然倒塌。 1986年秋，拆除重建工程开始。 一直以来，人们怀疑法门寺的地宫可能是明代，但看到第一扇门的楠上刻着两个唐代朱雀的图案，觉得那是唐代的地宫，没有被打开过。

年9月3日，举办了电影《法门寺》的研讨会，著名诺奖作家莫言就任总编剧，聚集了众多媒体的观察力。 法门寺曾一度成为电影、戏曲、小说主题的素材。 最有名的是京剧《法门寺》。 毛泽东经常看。 在延安看了很多次。 重庆谈判期间蒋介石请了戏。 他选的是“法门寺”。 剧中的小人物太监贾桂也多次公开评论毛的“不要学贾桂奴才相”，因此在中国一度广为人知。

法门寺广为人知，与其悠久的历史和附着的浓厚的传奇色彩无关。 被称为“关中塔庙始祖”，因为供奉着现存国内唯一的释迦牟尼佛指舍利，在佛教界享有崇高的地位。 位于宝鸡扶风县的法门寺，因其地宫出土的绝世珍稀，与附近西安丰富的最高级文物馆藏品相比毫不逊色，有专家誉为陕西省最重要的考古发掘工程。

大唐珍藏后回到了人间

八百川上空乌云密集，雷鸣，秋雨持续了十几昼夜。 1981年8月24日上午10点，突然一声巨响，法门寺的真身宝塔经过400多年后，支撑不住，西半部轰然倒塌。 是修复还是解体，还是重建，当时有两种意见，塔身破损严重，所以政府最终选择了后者，不想为将来的发现埋下伏笔。

1986年秋，拆除重建工程开始，明代肯德基下有唐代基础的事情在发掘中被发现。 1987年4月3日，考古队清理地基时，洛阳铲插入土层撞到石板上！ 挖了一层土，石板下面出现了十几厘米长、三厘米宽的缝隙，一个工作人员钻过缝隙往下看，“都是钱！ 喊道:“。 关于法门寺的各种传说，一下子浮现在人们的心中，群情激昂。

第二天，省考古所的专家赶到工地，按照考古惯例，还是在南边找到了宫门。 此前人们怀疑地宫可能是明代，但看到第一道石门楣上刻有两幅唐代朱雀的图案，觉得那是唐代的地宫，没有被打开过。 二道石门被两块巨石堵塞。 一个是“物帐碑”，详细记录了内室供品的名字、件数、重量、奉献者的姓名等，宝物共记载了2499件！ 另一篇是《大唐咸通启送岐阳真身志文》，历叙真身舍利是从元魏二年开始在中国供奉的历史。 推开沉重的石门，20世纪的碘化钨灯照亮了千年的黑暗，传说即将来临。 参与挖掘的专家韩伟后来说，宫门打开的那一刻，他出现了强烈的历史气息。 看到宫壁上唐人留下的词句，仿佛他嗅到了一千多年前弥漫在大唐帝国的空无处不在的诗意……

告别了漫长的幽闭岁月，大唐秘藏围绕着佛祖的真身舍利回到了这个世界，震惊了世界。 宫分为前室、中室、后室，在前室的阿育王塔里、中室的汉白玉灵帐内和后室的八重宝函中各发现了一枚舍利，但这三枚被鉴定为“影骨”，是用玉石、骨质雕刻的指骨舍利。 《灵骨》的真身舍利藏在后室的地下密坛。 真身舍利被认为是佛陀的中指骨，长40.3毫米，宽17.55-20.11毫米，中空，其内腔直径为13.75-16.5毫米。

金银器是地宫出土的文物类中最多的，其中121件(组)金银器属唐皇室制和内库供奉，仅见于我国唐代考古所。 其中长达1.96米的“迎真身银金花十二环锡杖”最引人注目，现藏于日本正仓院，比被誉为“世界锡杖之王”的长1.75米的白铜头锡杖制作精良，是当今世界上年代最早、体型最大、等级最高的 茶桶、茶臼、茶罗、茶匙篮等王室金银茶具出土，真实再现了唐人的“咖啡馆”习俗:将茶叶碾碎，用罗子筛入斗中，从斗中取出细末用水冲走，喝时传到茶末，这也传到了日本茶道。

聚集了众多优秀艺术的丝金织物令人眼花缭乱，其中也包括武则天的金绣裙。 最具代表性的绫纹织金锦技术反映了唐代技术的最高水平，其绞线平均直径0.1毫米，最细处0.06毫米，比头发丝还细，每米金线缠金箔3000多次，其卓越性前所未有，甚至现代技术 考古学家石兴邦说这些丝绸织物的出土，使我们直观地理解了唐代丝绸为什么会受到世界的赞赏。

在宫中还首次发现了秘色瓷系列。 秘色瓷原本只供宫廷使用，其釉色形状鲜为人知，配方也保密。 人们认为5代后会有秘色瓷器，但这次发现其烧制时期提前到了874年以前。 清澈的绿釉晶莹润泽，犹如湖水的秋水，令人想起唐代诗人陆龟蒙《秘色越器》的诗句。 “九秋风露越窑开张，获得千峰翠色。 ”。 由于此前陶瓷专家没有见过秘色陶瓷的实物，因此也解决了各种争论不休的问题。 17件琉璃、玻璃器皿群分别来自东欧、西亚、国内，部分器皿原产国已不存在。

法门寺珍宝的不可思议，难以描述一切，当时考古发掘专家鉴定的大部分文物可以作为一级甲等，也就是最高级。 大唐气象质量丰富，光华灿烂，在这一刻生动固定。

崇佛在武则天王朝达到了顶峰

古天竺(今印度)王阿育王信仰佛法，广为流传，使恒河流域诞生的地方性宗教迅速发展为世界性宗教。 他将释迦牟尼的真身舍利分为8万4千部，让僧侣们拿着佛经和舍利送到海外布道弘法，其中19部传入中国，法门寺舍利是其中之一。

法门寺是什么时候创建的，没有记载正史，在佛教徒的记述、法门寺历代的碑文和传说中随处可见。 佛教徒在记述的过程中，大多会追溯到佛教传入中国的时间很远，就像法门寺创立于东汉桓帝时代的说法一样，不太可能立足。 佛教传入中原汉地的时间是东汉明帝的时候，当时作为“方术”在宫廷中很流行，所以东汉出家的僧人也很严谨，所以在东汉时期建造寺庙是不现实的。 目前学术界的一些观点认为法门寺的创建集中在北魏、西魏，时间为公元5世纪末至6世纪中叶。

法门寺这个名字被唐开国皇帝李渊改了。 公元631年，法门寺突然发生火灾，在修塔身的工程中，岐州刺史张德亮听说“法门寺塔舍利30年开一次，一开就是岁岁丰收，政通人和”，上奏开唱，唐太宗马上准奏。 但是当时只在寺院内仰望，没有被送往长安，留下了盲人复明、佛光四射等传奇故事。 法门寺地宫于唐代首次开放。

30年刚过，高宗李治很容易在660年邀请佛骨舍利离开地宫。 他是佛教的忠实信徒，当时有些佛经翻译中为了避免唐太宗李世民的禁忌，曾将“世尊”译为“圣尊”，但高宗知道后说:“佛典的话，应该禁忌吗？”，并修改了敕令。 他最先开创皇帝供奉佛骨入宫的先例，迎接长安大明宫和洛阳明堂的虔诚供奉，到662年送佛骨，历时两年多。 当时还是皇后武则天，出了别的主意，按照中国风俗，做小型金棺银棣放佛指舍利。 佛骨被送回地宫后，法门寺大兴土木，此时已经有二十四院并存的大规模记录。

武则天即位后，崇佛在历史上享有盛誉。 她和佛缘很深，她妈妈很虔诚，对她很有影响力。 据说感业寺在尼3年，青灯古佛难以掩盖万丈的野心，参加了政治和宗教的关系。 据说以女性之身闪耀帝王之位，武则天在儒教中难以被支持，“李家”道教也缺乏口才，皇帝的合法性只有佛教才能提供给她。 于是投票决定僧人好，689年《大云经》诞生。 “佛告天曰:我涅槃后……已故现女身，为了自在主……”。 将武则天比作弥勒佛降世，极大地取悦了她的龙心，将《大云经》公布于天下。

女王还违背佛教。 由于一贯的“席次”问题，她改变了初唐时尊道教的政策，宣布现在释教在道法上排在僧尼处理士、女冠之前。 另外，他还在各地大修佛寺主办了大规模的译经活动，在龙门石窟开洞造像，据说有名的卢舍那大佛是她真容制作的。 一时佛教地位如日中天。

在皇权的庇护下，法门寺也迅速发展，有高僧大德驻寺，在皇家“御用寺院”中占有仅次于洛阳的白马寺地位。 704年，武则天下令为佛门寺佛指舍利举行入宫供奉。 主持仪式的法藏和尚是后来华严宗的创始人。 当时的迎佛盛景是“万乘烧香，千官拜庆”，沿途幡宝盖连绵，武则天欣然捐赠了1000条丝绸，供奉了自己的御用龙凤刺绣裙。 但是第二年，没等回到佛骨，女王就在宫廷叛乱的忧虑中去世了，这次也是她生前最后的礼佛。

折射出儒教之争

东汉年间佛教传入中国，作为外来文化，佛教本土化的过程从一开始就面临着强大的文化阻力，伴随着与中国地地道道的儒教、道教的“夷夏之争”。 比如三国时期，道教里面的人写了《老子化胡经》，说老子走出函谷关去印度，重生为释迦牟尼佛，教化胡人。 据说佛教徒也不服输，后来编纂了本《清洁法生理》，释迦牟尼佛派了3个弟子去中国。 他们的名字是老子、孔子、颜回。 双方都谴责对方是伪经，这个公案多次针对账本公堂，但最终的判决者常常是王朝皇帝。

818年，唐宪宗李纯第五次迎来佛骨。 从法门寺到长安三百里的漫长道路上，到处筑高台香刹进入长安后，恭恭敬敬举起的舍利宝刹几乎都经过了群众的头顶，场面的盛大程度超过了祭天仪式。 有人为此倾家荡产，牺牲孩子献女，割腕烧脑，表现虔诚。 从皇帝高官到世俗人民，都陷入了集体无意识的宗教狂热。

刑部侍郎汉越作为一代酒儒，按捺不住忧虑和愤怒之情，毅然写下《谏迎佛骨表》，鲜明地反对佛教。 他主张佛法只不过是“夷狄之一法”，不符合君臣义父子之情，佛舍利“腐朽之物”，应投水投火，文末佛祖如果这样降下灾害，将灾难都加给自己就不怕了。 贤宗罢工勃然大怒，准备杀韩愈一次后不久，最后群臣力劝，降格潮州为刺史。 赴任之路跋涉渡河，穷困潦倒，还诞生了韩愈的名诗。 “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 要为圣明驱除缺点，肯会惋惜残年吧。 云秦岭家在哪里？ 雪太蓝了，关不上马。 我知道你应该远道而来，有意接纳我的骨瘴江边。 ”。

唐宪宗此次迎接佛骨一是因循守旧，二是为了稳定政局，也暗含了为个人祈求长寿的想法。 做这个“元和中兴”的皇帝每次管理朝政零食，健康状况都极差，年仅四十，黄泉路近。 韩愈提出的灭佛理由之一是，历朝侍奉佛教的帝王享年短命，当然也受到了宪宗的痛处。 但是，韩愈到潮州后，写了《潮州刺史谢上表》，表达了忏悔的哀悼之意，给后人留下了故事。 他在潮州与大摇大摆的和尚惜别，曾被佛教人士传说韩愈皈依佛门。 汉越离开潮州后，当地灵山禅院立石碑，伪造汉越创作的“和大跌倒三书”，大跌倒必被称为“师”等。 可以看出当时佛门对舆论战的重视程度。

佛教崇拜在宪宗朝掀起了一个小高潮，随后迅速发展占用了许多国家的资源，减少了税收来源，使唐武宗感到压力。 再加上他本人崇尚道教，终于在会昌5年( 845年)严令废佛。 全国仅有4600座佛寺被拆毁，寺院土地被大量没收，被勒令还俗的僧尼达到26万人。 法门寺逃脱不了冲击。 武宗命令摧毁佛舍利，但僧侣们破坏了舍利的影骨交叉，冒着生命危险珍藏了真身舍利。 当时收藏真身舍利的“四大灵境”中，代州五台山塔、终南山五台山寺的舍利，都在这次佛灭运动中被破坏。 泗州普光寺清代沉到洪泽湖底，舍利也沉没了。 法门寺成为了唯一的圣冢。 第二年，武宗因服丹药猝死，唐宣宗继承王位，下令佛教复兴。 整个国家就这样被耍得团团转，元气大伤。 对于最后迎来佛骨的唐懿宗，大唐帝国的衰落势不可挡，外面有藩镇，内外犯困的懿宗重病，患有自我麻醉，寄希望于佛的护佑。 873年，当决意迎接佛骨，遭到大臣们的反对时，懿宗笑着说:“生之于世，无死无恨！ ’说。 此次迎奉的盛不让宪宗一朝，《资治通鉴》中记载“竞争奢华之名”，从从地宫中发掘出的懿宗僖宗父子提供的供品之多也可见一二。 但那一年他丧命，继承人亡宗急忙将佛骨送回法门寺，宫门自874年关闭以来封了一千年。

唐代200多年间，八位皇帝向六迎二送法门寺佛指舍利，等级高，绝非唯一。 儒家三教从论争到交流，虽然困难，但却是必经之路。 正如有人所说，在开放包容的大唐，单维的精神已经控制不了多元的社会。

唐密曼陀罗无上法界

据说法门寺在清代衰退之前，一直保持着相当大的规模，寺院挂着牌匾“皇帝佛国”，由宋徽宗亲笔创作。 明代关中地区发生大地震，真身宝塔倾复，地方筹资建设12层八角砖塔，搁置到1981年。

在民国动乱中，法门寺逃过了可能的灾难。 华北慈善会会长朱子桥将军率部来到陕西救济，于1939年主办了整修法门寺真身宝塔的筹款活动。 修缮过程中，民工无意中发现了地宫的门，有人用马灯吊起来想看到底。 朱子桥听到消息赶到，立刻叫住，命令埋坑道用黄土加固。 他接着诚恳地警告人们保守秘密，时局不济，日本人占领华北，如果风声泄露宝贝落入日寇手中，大家将成为千古罪人。 法寺地宫在当地群众维护大义的沉默中逃过一劫。

“文革”的时候，一群红卫兵被塞进法门寺，打着“牛鬼蛇神”的旗号，捣毁了寺里大雄宝殿的所有雕像。 据专家考证，年代不晚于隋唐，因为有记录古代音乐史、七孔本身可以发出钟磬一样音节的“七音碑”，所以破碎了。 红卫兵们还声称寺院地下有反动局……法门寺主持人良卿法师全身浇煤油，在塔下自焚，以壮烈的牺牲震撼了破坏活动。 所以1987年考古学家发掘地宫的时候，在土层里还发现了糖纸、瓜子皮、毛主席的徽章。

时间流逝到1994年8月，法门寺的另一个重大考古发现再次震惊了世界。 一直以来，人们都很怀疑为什么宫殿的内壁被涂黑，用黄色的钱铺地上。 各种器物的放置，似乎神秘有序……直到地宫被发现7年后，考古学家才完成了对地宫唐密佛舍利供养曼陀罗的全面解读。

唐密又称“汉密”，是与唐末期传到西藏的印度密教派生出的“藏密”不同的东西。 密教在魏晋南北朝时传入中国，起初比较杂乱，被称为“杂密”。 纯粹的印度密教在唐开元年间，从“开元三大士”善无畏、金刚智、不空传入中国。 几位大师受到唐玄宗的重视和优待。 那个弟子高僧经常被唐代帝王封为国师。 密宗从这个时候开始极其盛行。 虽然有人会解释原因，但是密宗的做法和仪轨以前从中国传来的祭祀形式很相似，曼陀罗的构图和中国坛庙基本一致，很容易被国人理解。

密教是作为显教的释迦牟尼佛对于显教所说的各种经典，流传着文案语言。 密教是毗卢遮那佛(法身佛)直接说的秘奥大法，不是教义理论，基本上修习高度组织化的密咒、仪规。 修法之前需要建造“曼陀罗”，即坛子，供奉佛和菩萨。 宗坛必须布置得非常精巧庄严，道具的建筑材料是银而不是金，修持方法每次都要花相当长的时间，教师需要更优厚的供养。 有偌词概括佛教八大宗派的优势，第一句是“密富禅贫方便净”。 整个大唐一代也正好表明，士子迷恋禅宗，民迷恋净土宗，皇室一直与密宗有密切关系。

804年，日本僧人空海西来到中国学习佛法。 拜倒在不空的弟子惠果门下，惠果一见到他就说:“据说终于来了。 ”。 此时的惠果已被尊为唐代宗、德宗两朝国师，名震天下。 半年后，惠果落寞，生前授予密宗大法空大海，命令将他带回日本。 空大海继承遗志在日本创立真言密宗，也被称为“东密”。 是日本平安时代和镰仓时代最流行的佛教宗派之一，影响着整个日本历史文化，和天台宗一样被称为“日本文化之母”。 东密至今仍保持着旺盛的活力，信徒超过了5000万人。 东密与唐密一脉相承，考古学家考证法门寺地宫时也参考了日方的资料。

唐密在晚唐五代之后，虽然没有逐渐灭绝，但在后世奇妙华丽的千手千眼观音造像、佛像洞窟大足石刻中可以看到其影响。 法门寺地宫在关闭时被配置为密教曼陀罗的“无上法界”，也是正纯密教文化的最高结集。 “贫穷的天空庄严，是人类的极其光辉。 ’法门的宝库应该多挖掘。 着名学者季羡林提出设立“法门学”，预言将和“敦煌学”一样成为国际显学。

电影《法门寺》没有透露故事大纲，莫言也只是个表现，不演穿越剧，也不演戏言剧。 电影再现历史、权力风云、中西交流、儒道之争，还是穿着墨宝藏传说、宗教神秘？ 法门寺厚重的千年沉积物，为一切演绎提供了绝佳的可能性。

摘自《国家人文历史》年2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