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里的卡夫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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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观察报/温

从萨克斯回到巴塞尔后，荣格看到莱茵河上有一艘帆船顺风向上游驶去。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景象。这艘帆船开启了荣格的想象力，拓展了他的心理世界。这种心理建构持续了许多年。站在河边，他想象着整个阿尔萨斯(占地8000多平方公里，靠近瑞士巴塞尔，荣格上中学时属于德国，现在是法国的一大片地区)会变成一个大湖，而巴塞尔是一个湖边的港口。这样，荣格在巴塞尔的生活将会改变，所以他不必去上学。

容格认为一座山或一块大石头会直立在湖中，湖通过一个狭窄的地峡与大陆相连。这个地峡被一条宽阔的运河切断了。运河上有一座木桥，通向两边塔的大门。大门内是一座建于周围斜坡上的中世纪小城。岩石上矗立着一座设防的城堡、一座高楼和一座了望塔。这是我的家。这是一座几乎封闭的城堡，防御严密，与外界几乎没有联系，至少有两座塔楼。荣格的第二个性是中世纪的，所以他设想的城堡也是中世纪的，以保护他的第二个性。我的家实际上是我灵魂的一个隐蔽的地方。在西藏，密宗佛教的实践是建造宇宙，宇宙也是城堡的形状。容格稍后会发现他们有什么共同之处。

上一段是城堡的样子。荣格继续认为:城堡里没有优雅的大厅，也没有任何宏伟的迹象。这个房间很简单，也很小。有一个不寻常的、有吸引力的图书馆，你可以找到所有值得知道的书。因为它是中世纪的城堡，里面的书也应该是中世纪的，包括所有关于魔法、炼金术、占星术、上帝和魔鬼的知识。

当然，光有知识是不够的。荣格又想了想:这里还有另一个武器，收藏室，城堡里装备了重炮。此外，城堡里还有一个由五十名武装人员组成的卫戍部队。这个小城市居住着数百名居民，由市长和长老组成的市议会管理。我自己是一名法官、仲裁员和顾问，偶尔也会出现在法庭上。用今天的时尚语言来说，就是:我的位置就是我的主人。荣格需要武器来保护他的深层心理，但他不想统治别人。那数百名居民是他的不同化身。这些化身不是孙武·空的头发，所以它们可以自由地收回。一个人需要决定、仲裁和协调他冲突的欲望(超越弗洛伊德定义的广义)。

塔通常与宗教有关。根据考古学家的判断，最早的埃及金字塔大约在4600年前。古巴比伦比最早的埃及金字塔晚了大约300年。根据旧约的创世纪，在大洪水之后，诺亚的后代来到了巴比伦。他们决定建造一座城市和一座塔顶通天的塔。那时，世界上每个人都有相同的口音和语言。上帝不想看到他们的成就，在那里他混淆了整个世界的语言，把他们分散在世界各地，所以城市的名字是巴别。巴别塔是混乱的。他们没有完成的通天塔叫做巴别塔。

上帝混淆了世界的话语，使他们不能建造巴别塔，也混淆了人们的思想，使他们能一起建造巴别塔。因此，少数文明走在前面。但这只是表象。从本质上来说，它们还是一样的，就像它们被创造时一样，它们有着相同的心理和价值。每个人都会建一座塔。他们共享一个蓝图，并做出一些改变。

19世纪90年代初，荣格建造了一座心中有塔的城堡。城堡形象并不独特。弗兰茨·卢卡夫卡是另一个例子。

卡夫卡是一个用德语写作的捷克斯洛伐克犹太人。该国于1918年脱离了战败的奥匈帝国。荣格设计城堡30年后，1922年1月27日，卡夫卡去布拉格东北部的凯尔科诺舍山(巨人山)休养。当他坐上马车时，天已经很晚了，而且下着大雪。这一幕成了他的城堡的开始。卡夫卡在康复两年半后去世，没有完成这部小说。《城堡》的主人公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字母代码k。k卡夫卡是自我参照的吗？不确定。半夜，在大雪中，k去了城堡下面的小村庄，睡在一家小旅馆客厅的草包上，受到了自称是城市警卫儿子的副城市警卫儿子的严厉盘问。

第二天，国王看到了城堡。总的来说，这座城堡的前景是国王所期待的..它既不是一座古老的堡垒，也不是一座新奇的建筑，而是一群杂乱无章的建筑，由无数小建筑紧紧挤在一起，包括一层和两层。如果K不知道这是一座城堡，他可能会把它当成一个小镇。就他所能看到的，他看到只有一座塔。它是属于一所房子还是教堂，他不确定。成群的鸟和乌鸦在塔周围飞翔。荣格塔的图像出现了。对容格来说，这座塔是母性的象征，也是女性自我的象征。卡夫卡在捷克语中是西方寒鸦的意思。西寒鸦是龙舌兰属的一种，分布于欧洲至中国。乌鸦在塔周围飞翔，象征着卡夫卡潜在的回归自我身份的渴望。

然而，城堡中的塔属于伯爵的城堡，而不是国王的。从远处看，伯爵的城堡很朴素，甚至不像城堡。当国王走近城堡时，他更加失望了:原来这只是一个形状冰冷的城镇，一片农舍。如果说有什么值得称赞的，唯一的好处是它们都是石头建筑，但泥灰已经剥落，石头似乎正在风化和侵蚀。其他人的城堡已经倒塌。

k是外国人，这在《城堡》中多次被强调。卡夫卡写道:K突然想起了他家乡的村庄和城镇。它不亚于这个所谓的城堡。如果问题只是来这里观光，那就不值得跑这么远。最好是重游他的家乡，他已经很久没去过了。所以，在他心里，他把家乡教堂的钟楼和他头顶上的钟楼相比较。我家乡的钟楼又高又直。从底部到顶部，有一个覆盖着红色瓷砖的宽屋顶，这是世界上一个美丽的建筑。人们还能建造什么其他的建筑？此外，它比普通住宅更有意义，比复杂的日常生活更有意义。我家乡的城堡是国王的自性，这是世界上最好的建筑，世界上没有比这更好的了。然而，他很久没有回到家乡了。k失去了自我，他非常想念它。如今，人们有时会说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无法回到的家乡。然而，家乡只是一些老房子吗？恐怕流浪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流浪。

与K家乡的城堡相比，伯爵的城堡是疯狂的象征:在他上方的塔中唯一可见的塔现在看起来显然是一座房子或主楼的塔，从上到下是圆形的，部分被常春藤亲切地覆盖着，小窗户伸出常春藤，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就像疯狂的闪光。塔顶覆盖着类似阁楼的东西。野鸡窥探到它是凹凸不平的，而且时隐时现很难看。它似乎是由孩子颤抖或粗心的手设计的，在蓝天的衬托下显得轮廓分明。像一个忧郁症患者，他应该被锁在他家顶楼的房间里，但是他从屋顶出来，站得很高，这样整个世界都可以看着他。

尽管有常春藤的覆盖，厄尔城堡的塔楼仍然反映了疯狂的闪光。但幸运的是，天空依然是蓝色的，城堡和灵魂并没有笼罩在浓重的阴霾中。这是清醒的疯狂，不是无知的疯狂。伯爵的塔是笨拙的，像一个笨拙的孩子的设计。阁楼或病人之类的东西没有上锁。他从屋顶出来，全世界都能看到他的抑郁症。忧郁应该翻译成忧郁，忧郁的缩写，这两种症状交替出现。抑郁症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后的一种欧洲疾病，也是几乎每个人的一种心理疾病，从战前的躁狂症到战后的抑郁症。

k是一名土地测量员，受雇于城堡的主人厄尔·西韦斯。在一个小旅馆里，副城市警卫的儿子禁止他提到伯爵是不尊重的。k在城堡外遭到冷遇。他一直试图进入城堡，但他从来没有能够。虽然城堡近在咫尺，但对K来说却是遥不可及的。城堡是一部关于K的小说，他想进入城堡但却无法进入。城堡的象征有许多解释:神学的、存在主义的、社会学的和心理学的开放性，这是伟大文学作品的力量。我在这里从荣格心理学的角度来解释。这段引语来自《城堡》的开头，它被证明与荣格心理学紧密一致。

经过一番努力，K暂时停在城堡外的小村庄里:这时，K突然觉得人们已经和他断绝了一切联系。似乎他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自由，他可以在这个他被禁止来的地方等多久就等多久，他通过斗争赢得了这种自由。很少有人能做到这一点。现在没有人能伤害他或赶走他，甚至很少有人对他说一句话；即便如此，与此同时，他觉得这个想法至少和表面上的感觉一样强烈。世界上没有什么比这种自由、这种等待和这种刀枪不入更荒谬和绝望的了。

这篇文章出现在小说的第一个三分之一，K的沮丧将继续下去。他在小村庄的自由就在等待着。他预感到他的斗争毫无意义。20多年后，K的荒谬在《塞缪尔？贝凯特的《等待戈多》(1952)。这两部作品有相似之处。主人公:外国人，流浪汉；主题:进不去的城堡，等不及的戈多；没有人知道城堡里有什么，也没有人知道戈多是谁。

卡夫卡的小说是为他自己写的。在《城堡》之前，《变形记》(1915)赢得了卡夫卡的声誉。《变形记》和荣格的变形理论有一些相似之处，这将在后面讨论。

卡夫卡，法学博士，在布拉格的一家工伤保险公司工作。1920年，办公楼里的一个同事向卡夫卡介绍了他17岁的儿子。年轻的雅诺斯崇敬《变形记》的作者，卡夫卡愿意与他交谈。他们建立了古老的友谊。贾诺斯经常去保险公司看望卡夫卡，也去他家(卡夫卡和他的父母住在一起)，一起在布拉格散步，直到卡夫卡在1924年去世。贾诺斯留下了一份卡夫卡的《口述实录》，记录了他们相识四年间的对话以及对话中的场景。

根据贾诺斯的记录，卡夫卡重视个人。他说:人们很难对付自己。似乎这句话可以用来解释城堡:是他自己，而不是外部的障碍，阻止了国王进入城堡。卡夫卡也说过，“我不过是一个由过去组成的笼子，被未来的永恒梦想所包围。”。卡夫卡说梦会持续很长时间，覆盖着历史的牢笼，人们生活在其中却不知道。荣格认为，人类心理学有一个共同的古代原型，并将出现在梦里。人们普遍认为梦是对过去经历片段的加工，但荣格认为梦可以预测未来，如卡夫卡的未来之梦。他们都把过去和未来联系在一起，经历了梦所揭示的无意识。

当然，这并不是说卡夫卡在小说中表达了荣格的思想。他们的相似之处是同样的敏感和敏锐。卡夫卡的知识远远超越了心理学。他的作品有广泛的象征意义，可以容纳许多解释。

在他心中城堡塔楼的地下室里，荣格也想练习黄金。在他的自传中，他想象在城堡的地下室里有一根通向外面的铜管，我在那里用从空气体中吸收的神秘物质制造黄金。这是炼金术。炼金术起源于中国炼金术，在西方语言中是同一个词。炼金术是化学的来源和词源。魏晋时期，道教炼丹术经历了一个由外炼丹术向内丹术的转变，内丹术是一种心理活动。这一变化在中国思想史上具有重要意义。荣格的炼金术也是心理培养。稍后，我们将讨论荣格从炼金术中获得的灵感。

因为我心中有一座城堡，荣格变得快乐起来，他每天上学的路也缩短了。他说:每次我走出校门，我就进入城堡。他每天都在路上设计城堡。这座城堡逐渐发展起来。

很快，荣格高中即将毕业，面临着大学专业的选择。他想选择自然科学，掌握一些实用知识。但他更喜欢历史和哲学，对埃及和巴比伦的一切都感兴趣，并想成为一名考古学家。那时，巴塞尔没有考古老师，他在其他地方上大学时也没有钱。然后他做了两个梦。首先，他在黑暗的森林中挖掘出一些史前动物的遗骸；其次，他在森林清澈的池塘里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深海放射虫。受梦想的启发，他决定选择自然科学。然而，如果你学习动物学，毕业后只能在中学或动物园找工作，没有前途。他的家庭并不富裕，也没有条件追求自己的爱好。容格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医学，他可以两全其美。他的祖父是一名医生。他说，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据说他的祖父是歌德的私生子，人们经常谈论这个问题)，他在心里抵制药物。然而，他最终会回到他祖先的职业道路上。

1895年春天，荣格进入巴塞尔大学。大学二年级开始时，荣格的父亲去世了。他的父亲在哥廷根大学学习东方语言，他的论文是关于阿拉伯版本的《所罗门之歌》和《旧约》？公元前10世纪以色列国王所罗门写的《诗经》中有一首情歌，有句谚语说:“我晚上躺在床上，寻找我心中的爱。”我找过他(她)，但找不到。情歌爱好者毕业后成为了一名乡村牧师。他在找什么？？爱人还是自我？根据荣格的心理分析，恋人应该象征自我，成为女性。

荣格的父亲不是一个擅长抽象思维的人。荣格十一岁时，他教他的儿子确认。谈到三位一体，他不得不跳过去，坦率地承认他不明白。这让荣格很失望，他期待了解三位一体。出于同样的原因，父亲无法理解儿子丰富的内心世界。父子之间的不和谐可能是荣格内心深处退缩的原因之一。我父亲去世几天后，我母亲对荣格说:他为你及时去世了。那时，我给了荣格一个可怕而沉重的打击。荣格在他的自传中说:这句话的意思似乎是:你们不了解对方，他可能已经成为你们发展的障碍。后来，荣格对弗洛伊德的不满主要在于弗洛伊德对性欲的过分强调，尤其是父子关系中的恋母情结。这是容格不能接受的。他对父亲没有敌对的竞争心理。他远离父母，他的城堡对他们关闭。

《丁力经济观察报》专栏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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